《#是否》——劇評
演出時間：2019/05/24-26
演出地點：淡水雲門劇場
演出團體：布拉瑞揚舞團
觀影時間：2020/04/01、04/08
由於這次不是親自到場觀賞演出，因此，此篇戲劇批評為我觀看完《#是否》的影音資料後而作。
正如同對應到劇名裡的“＃”記號——hashtag，感受到這齣戲試圖去拆解人生中多重而複雜的情緒片刻，以及每當情緒在心靈的池水中墜落，存在每個人心中不時會泛起的漣漪，「是否」應該就此認定、去標籤它的意義。
彷彿從開場就能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情緒。是一個抱著吉他的男人在舞台上自彈自唱，一邊唱著歌，還不時和台下的觀眾互動，像是聊天一樣的氣氛。此時，背後充斥著一片負面情緒的文字，以投影的形式打在布幕上。看上去大多以問句為主，提問的對象有的是對他人，有的是對自己，其中還有肯定句、誇耀句穿插在一條條的文字當中。透過文字及表演所傳達的情緒力量飽滿而明確，感受到的，卻還有其中的五味雜陳。
接著，便是輪流由其他八位舞者一個個作為主場，講述他們在人生某個片刻裡，那揮之不去的記憶。觀眾好像坐上了時光機，被帶回了主人公當下情緒的片刻。只是，對於每個片段的故事情節、人物，我們只能搜集到一些細碎的訊息，隱約的能夠拼湊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而在接連「神入」回幾個主人公的故事之後可以發現，故事的結構與事件並非戲劇重點，我們不是試圖去理解他為何如此，而是去嘗試感受他究竟如何。
每段故事對於該主人公來說，都是一道刻骨銘心的疤痕。有的是失去親人的痛苦、有的是關於自我認同、有的則是飽受身體及心靈上的暴力對待，等等在人生階段裡去觸及的傷痛。而串連這些由不同事件組合在一起的片段，他們以音樂作為抒情的載體，用身體（舞蹈）去表達、展開情緒的蔓延。所呈現是心理時間上意識的綿延，強調這些心理過程在人的生命裡，並非因看不見而停止發酵，或因此不作數。表現出人的對於一件事情、一種情緒感受到的深度、長度，不會僅止於物理時間上事件的結束。感受會從事發的當下開始綿延，這是唯一可以確定的，但是關於這份衝動、這份情緒又會在何時、從何處、以怎樣的形式再次浮現，就連主人公本身很可能都無法去預測、去控制，或者去解釋它的來由。
如同人的意識般難以捉摸，這齣戲串連的手法、開展的形式也正有所呼應。這種像是用演唱會來串連戲劇的形式是我比較少看到的，我也在觀看當下花了一段時間，去理解、去感受在如此形式的表演下，我的獲得是什麼。我認為它的好處是，能夠保有與觀眾之間的高互動性，及保留表演者即興的空間，讓每一場表演都具有該場的獨特性，也能順利透過不同風格的音樂去調動觀眾的情緒，將不同的主題巧妙連接在一起，減少事件之間連接上的違和感，但這樣的形式同時也存在著弊病。
事實上，在對於歌曲的選擇上我是抱持懷疑的。可以發現他們選用的音樂風格多樣，除了開場和結尾是帶點民謠風格的抒情歌外，後面那些推動事件（每位主人公所帶來不同主題的傷痛）開展的歌曲，呈現了多種多樣的風格。就語言上有選擇普通話的、閩南語的、還有英文的；就音樂類別上來看有華語流行、台語金曲、也有西洋流行；就風格而言又有民謠、搖滾、電音、舞曲等。而就我的觀察，發現雖然這些歌曲的風格都不太一樣，但是發行的年代卻沒有太大的跨度。例如其中Lady gaga於2009年推出的唱片《The fame Monster》裡的《Bad Romance》，與小虎隊於1989發行專輯《新年快樂》中的《青蘋果樂園》。兩首歌曲在語言、類型、風格，甚至是歌詞內容上表現的都有所不同，也已算是在這齣戲中選用歌曲裡年代上有較大差距的兩首歌；在當年他們也分別造成了在歌壇上區域性、甚至是全球性轟動，都算是具有代表性及時代標記的歌曲，可是，他們在發行年份上卻只有20年的差距。這表示經歷過這些年代的人們，他們的年齡可能大約只有20至40歲的差距，大概是孩子與父母親之間的年齡差。在這點上我不禁會質疑選擇歌曲的邏輯，是依照什麼作為參考依據。
然而，其實我是能夠理解、並且感受到他們之所以選擇這些歌曲的原因，以及想要傳達的情感，因為我也是生在和這些歌曲流行時差不多的年代（我出生於1999年），就算非我活躍年代下流行的歌曲，我也能夠明白這些經典歌曲被借用來現下使用，是因為在最近什麼樣的時空背景、流行趨勢下所形成的復古潮流；以及我的父母在年輕時（也是我小的時候），他們都愛聽哪些歌。但是，這樣一來似乎這齣戲的受眾範圍就會是很有限的。因此就算當下這齣戲的迴響再好，可能也只是我們這個時代的趣味罷了。不過這個問題，似乎這齣戲不是單一的例子。如表演藝術評論台專案評論人葉根泉老師的一篇評論〈文本不分新舊，劇場並非道場——台灣現代劇場「寫實」的匱乏〉中，思忖文本創作在台灣現代劇場中所占的位置究竟是什麼？其中說道：「但在八O年代末，九Ｏ年代導演作者論當道，台灣現代劇場整個傾向以導演風格為主要劇場表現的趨勢，幾位自組劇團的創作者都是編導合一」。其中，我欲藉此表達的是，若單就形式上來看，我很喜歡導演講述這個故事的切入點，並利用劇場手段巧妙的規避掉一些如在觀看上對於他人的個人經驗不容易產生共感的問題。可是如果今天我們調離了時空，去除了能夠「懂」它的觀眾，這齣戲的價值還有多少人能夠感受得到？因此，我認為若太過依賴表達形式去成就一樣作品，其實是冒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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