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劇評
演出時間:2019/05/17,19:30
演出地點:北藝大戲劇系T106排演教室
演出團體:北藝大戲劇系佰捌零三
人生,是每個人都會面臨到的難題。然而反觀自身,我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意識到這件事?又是如何去看待的?
故事從韻瑜的視角出發,引領我們走入她的世界,一個正在下雨的世界。關於未來的那份不安始終困擾著韻瑜。可能是因為剛從大學畢業出社會不久、可能是因為在還沒找到自我定位、實現自我價值以前,就面對到婚姻;可能是因為身在異鄉,親朋好友都變得疏離、也可能是因為政治、社會現況(香港反送中事件),如今家鄉已變得面目全非。站在人生的交叉路口上好多的選擇、好多的問題湧現,頓時讓人感到措手不及,或許這一切只能藉由婚禮上的逃跑,在心理上暫時躲避這場陰雨綿綿。
兩條敘事線像是兩個平行時空的她在異空間進行對話,或許它在韻瑜的心中一直存在著。那個曾經在夜裡害怕猛獸突襲的小女孩,與現在被未知的茫然以及現存的難題所困的韻瑜,多年後,還是會在人生到道路上迷茫。這或許是不可避免的,因為恐懼和保持警覺是人類生存的本能。然而,當人們面臨焦慮、甚至轉為恐懼的同時,我們能允許自己有個喘息的空間嗎?對於兒時的韻瑜來說,那位床邊故事裡的公主,就是支撐她打敗恐懼的力量;長大後的韻瑜,或許在戰勝「猛獸」無數次後,以為自己不會再感到害怕,卻在被多重壓力夾擊、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與過去的自己再次相遇。此次重逢平復了韻瑜的憤慨、不安,更發現原來童話故事中,與兒時的她對話的人,其實就是現在的自己。
當我們面對成長、學習從各方面上真正獨立的同時,有時候可能只是營造了一個堅強的假象。我認為這次的《雨》,由北藝大戲劇系佰捌級這個團體製作這件事是有趣的。對於這一批不論在臺灣、還是其它各個地區成長的零零後(千禧年後)寶寶、約十八九歲的青少年來說,剛從漫長的中小學教育體制中上岸,擺脫沉重的升學壓力,在身心靈上獲得暫時的解脫;與此同時,卻也有一部份的人開始在思考未來,甚至因此感到憂慮。而在排演基礎課的期末呈現中,看到了他們透過創作,去思索關於個人在面對世界的「群體」、「正義」、「理想」、「人生」的態度及觀點。看見他們拖著稚嫩的身軀、生長中的心靈,試圖去證明自己已擁有足夠的力氣及勇氣,去面對這個不斷變化的世界、隨時可能改變的現在,與始終不可預期的未來。
這牽涉到的概念類似於如何在不斷的變動中,尋求一個相對的穩定。它可以具體化的成為一個想要追尋的目標,並力行於日常生活當中;也可以幻化成一個雖看不見摸不著,但是當一切都變得不可捉模、無跡可尋的時候,使人安定、從而轉化爲力量的一種信仰。如同每當談及歸屬感,都會是一個複雜且龐大的命題。可是只要願意承認、面對自身的軟弱,能用自己的方法尋得平靜,就像韻瑜在想像的世界中,為自己創造的公主一樣,為自己建造一個能遮風避雨的地方。而不是故作堅強的站在雨中,獨自被眼前的陰暗一步步吞噬。
打開韻瑜的故事,像是將少時煩惱極致的詩化,像是重新打開青春的篇章,但是討論的是不僅屬於少年的認同危機。它會以不同的姿態,出現在生命的各種時候;也有一種可能是,本該在某個階段就被消化、吸收,然而卻在青春期結束過後仍被無限期擱置。而身為創作者在處理自身經驗的同時,或許也成為了一種治癒方式。我也驚喜於這個由年僅十八、九歲的一群少年共同製作的戲,至少在敘事的筆觸上,能看到他們憑藉的不只是一股滿腔熱血;感受到的是,不論在遺憾過後,甚至是創傷過後,還是勇敢的、理性的去梳理這份生命經歷,並在經過多次打磨過後,對觀眾呈現出最精鍊的那些片段。彷彿對於愛與歸屬感這件事有更近一步的理解,雖然這無疑是需要花一輩子去追尋的,但是若能在當下便理解到,孤獨的時間其實就是不斷在自問自答的過程,或許就能試著以抽離的姿態去看待這份孤獨,甚至每次的抽離,會不會有可能,變得一次比一次輕鬆?這個我無從得知,因為畢竟視每個人的情況,會有不同的效果。但是我仍佩服於每位嘗試創傷書寫的作者,尤其當他們需要關照的、且「能」關照到的,已不再只有作者本身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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